——致吾妻臧玉美

东海所  邱孟栋

玉美吾妻：

见字如晤。

今夜中秋，万家团圆。而吾在衙署，伏于案牍，妻亦当值，不得休沐，家中惟母亲与二女老幼三人。念及于此，愧歉甚矣。

皓月当空，明河在天，天涯共赏，千里婵娟。时将夜半，吾妻入睡欤？思家欤？已与二女通话欤？

守廉如玉、品洁为美，此文之名，以妻名 “玉美”、贵院家书征文主题为“廉洁”之故也。征文一事，妻尝语吾。蹉跎半月，始作此文，承兑吾诺，并以为佳节赠言，愿妻安好也。

古人云：“不受曰廉，不污曰洁。”故廉见于行而洁显乎品也。廉洁者，其行则一介不取，两袖清风；其品则一尘不染，堂堂正正。反之，其行非止于受而至于贪，其品非止于污而至于腐，是谓“贪腐”也。世有清正廉洁如包拯、海瑞、于成龙之属，流芳百世；亦有贪污腐败如蔡京、严嵩、和珅之流，遗臭万年。或廉或贪，或臧或否，天差地别，存乎一心矣。

廉心需养也，养心莫善于寡欲。人皆有欲，多欲则身役于物、心累于名，寡欲则身心自由、无所羁绊；多欲则贪慕富贵、痴然求之，寡欲则安于陋巷、怡然自得；多欲则利令智昏、失其纯真，寡欲则见素抱朴、葆其本心。故智者节其欲，愚者纵其欲也。

苟纵其欲，则生享乐之心；享乐之心既生，则耗用不节；耗用不节，必贪取无度；贪取无度，则祸害至矣。一旦罪及，身陷囹圄，上负国恩，下失薪俸，亲者辱，友者痛。虽散尽千金，不得换一日如初，岂不悲乎？与其追悔莫及，何若防于未然？

何以防耶？遍稽群籍，上下求索，吾得四字，曰严，曰俭，曰静，曰淡。吾妻细思而深省之，庶可远污而守洁哉！

严以律己。吾所谓严者有三：慎独、慎微、慎初。慎独则身居暗室亦可自守操品，独履小径亦如与众同行。慎微则不为恶小，防微杜渐，廉之大堤，蚁穴难藏。慎初则不越雷池一步，不失最初一足，自无千古恨矣。

俭以养廉。俭约朴素，持家之宝也，吾深信之且力行之。妻尝言吾吝矣，其实不然。求学、致知、养生、交友、事亲之事，吾非止不俭且近乎侈。饮食、衣服、车舆、器用、珍玩之物，实用即可，吾节之俭之。若恣其骄奢，则贪腐难免，毁节败家之日可立待也。

静以修身。每有亲朋谓吾曰：“难得一静！”吾观其人，终日奔波，万事纷繁，有柴米之苦心，有案牍之劳形，有酒肉之伤身，有声色之弱神。呜呼，其真难得一静乎！苟去耳目之闻见，行本心之所善，闲云为友，明月为伴，则烦杂尽去，体气平顺，宁静可得，南山可见也。

淡以明志。“不以物喜，不以己悲”，范文正公淡泊如此，故有“先天下之忧而忧，后天下之乐而乐”之芳行高节。志气难望项背，心态或可学焉。艰难困苦，处之泰然；功名利禄，得之淡然。得志莫得意，失意莫失志。苟能如此，贪心妄念不动，廉心洁质可葆。吾与妻共勉也。

吾生于寒家，自幼清苦。粝食粗衣犹且饥寒，趣玩奇具未曾一见。及长，赖父母之劳苦，得兄姊之扶助，半工半读，以就学业。妻之情形与吾相似，其中艰辛，或可体知一二。幼时于此未尝不有所怨艾，今日则以之为至宝也。盖于艰苦中吾习得“勤俭”二字。以勤从业，以俭持家，秉四字之规，怀寡欲、慎为、修身、明志之念，则行如青莲不染，品似寒梅高洁。日进一分，臻于至善矣。

《左传》有一文曰：宋人或得玉，献诸子罕，子罕弗受，曰：“我以不贪为宝，尔以玉为宝，若以与我，皆丧宝，不若人有其宝。”献玉者以玉为宝，子罕以廉为宝。妻名“玉美”，吾愿吾妻亦如子罕，守廉如玉，则品质芳洁，名副其实也。

玉美吾妻，此为征文，言亦由衷。吾谆谆言之，务望吾妻铭而记之。如此，吾妻幸甚，吾家幸甚。

夜已深。晚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 夫  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 戊戌年八月十五